一位教育厅长一生的母语事业
——周德藩和他的教育研究
□付彦成
    “先生”一词在古汉语中是对有学问者的尊称，在近代，人们把德高望重之人尊称为先生。当前，在很多地区，人们仍然习惯称呼老师为先生。出生于教育世家的周德藩，始终对教育怀有一种宗教般的情怀，一生钟情于挚爱的教育事业，为基础教育的改革孜孜以求，为母语教育事业兢兢业业，我们称他周先生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周先生曾任南京29中物理教师、副校长、校长、南京市教育局局长、江苏省教育委员会副主任、国家教育发展中心研究员、国家教育督学、江苏省政协科教文卫副主任、江苏省教育厅副厅长。现任中国陶研会副会长、江苏省陶研会会长、江苏省教育学会会长。与教育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他，虽已是古稀之年，但每当谈起教育，他深沉的眼睛立即神采飞扬，兴致盎然，精神矍铄，谈笑风生，智慧火花频频闪烁。教育、基础教育、素质教育、母语教育等无疑已成为先生人生词典中最重要的词汇。
    2010年，周先生应邀出席了在合肥市和滁州市举办的小学教育管理创新与发展论坛，为参会的校长们作了《课程改革——谈母语教学》的报告。报告会上，周先生带来的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幻灯片，而是江苏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小学一、二年级《语文》《数学》《品德与生活》等五本教材，他讲座的内容就是从对这五本教材的统计研究中开始的。

对母语教育现状的忧思
    当前，我们的教育呈现一种怪现象，“小学生把字写好了，初中生把字写糟了，高中生把字写赖了，大学生干脆不会写字了，都用电脑了！语文教学让人失望之处俯首皆是，字写好的不多，文章写通顺的也不多。对于我们的语文教学而言，只有让学生把字写好，书读好，话说明白，文章写通顺了，才算是合格的语言教学。”周先生毫不避讳当前教育教学特别是母语教育中存在的诸多弊病。
    近几十年来，中国就没出过语言大师、文学大师、科学大师，甚至连国际大学生汉语演讲、辩论比赛，获得冠军的也是外国人，中国学生的母语基础反倒不如外国人，令人匪夷所思！周先生分析中国当前语文教育现状时一针见血地指出，“二多二少”是造成语文教育效率不高的主要原因。一是题海战术搞得学生疲于应付，机械式无效训练太多而书读得太少，致使学生语言积累太少；二是封闭式教学禁锢了学生思想，关在教室里时间太多而接触社会时间太少，致使学生生活积累太少。这样的语文教育一定程度上是失败的，而其最主要的原因则来自社会对母语的认识出现了偏差，从而导致学生对母语情感的缺失。
    为了改变当前的母语教育现状，周先生根据自己的教学经验和设想，在无锡和泰州分别选择学校进行实验，经过8年的实践和探究，取得了惊人的效果。他把自己的实验命名为“科学认读”。实践证明，科学认读不但是语文教育的一场革新，而且应该引发教育体系的一些变革，首先应引发语文教育教学的变革。

科学认读的大胆尝试
    根据科学认读研究成果，周先生特别强调了课外阅读对于语文教学的重要性。按照规定，小学一般要求课外阅读不少于145万字，初中不少于260万字，高中不少于405万字。而按照目前的课程标准，这一目标是难以实现的。中国的孩子实现自主阅读首先要认读2500个左右的常用汉字，而依据2000年《全日制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稿）》，孩子上完二年级（一般八岁）只能够认读1600~1800个常用汉字。显然，这样的识字量难以达到自主阅读的要求。
    对此，有人辩称，汉字不同于表音文字，它难认、难读、难写，一般的中国孩子，很难在八岁时拥有足够的识字量并实现自主阅读。周德藩认为，汉字不难学，而且非常容易，只需要改变传统的教学方法，认清两个规律。
    一是孩子的认知规律。首先，要整体辨认；其次，正确读音；最后，规范写法。说到这里，周先生提倡践行陶行知的教育方法——“生活即教育”，孩子学习识字不仅仅从课堂书本，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可以作为识字的积累，譬如广告牌、商标等等。比如，那些经常光顾或经过麦当劳餐厅的孩子，一般很早就会认读写在一起的“麦当劳”三个字，如果你单独拿一个“麦”给孩子认，他就不认识，这证明孩子一开始就是整体认字的，这也是儿童学习语言的一般规律。
    科学认读其实质就是创设各种情境，让孩子在生字使用的语境中准确把握其意义，并正确记识其读音和使用方法。这种识字方法打破了一、二类字的传统教学顺序，使许多二类字成为低年级学生认读的对象。这无异是对传统语文教学理念的一次颠覆。科学认读教育强调让孩子在读的过程中认字，同时通过认字促进更好地阅读。科学认读强调认读的情境化和生活化。
    二是注重汉字的生成发展规律。周先生以自己的亲身实践告诉我们，现行的课程设置中存在诸多不科学的问题。“翻开现在的基础教育课本，很遗憾地发现，内容设置是纵向不衔接，横向不联系，学科内部层次结构失衡，这给我们当前的教育改革带来了很多困难。”对此，周先生认为，要解决学生自主阅读的难题，一个有效的方法就是“学科全覆盖，教师齐配备，家校共配合”，即所有教师共同参与到科学认读实验中，使科学认读成为所有教师的教学意识并外化为教学行为。具体做法有语文教师在现有教学框架内渗透科学认读活动，通过各种语文活动扩大学生的识字量。语文老师要教授的不仅仅有书本，还有生活中的汉字以及传统文化；其他学科教师有意识地指导学生读懂本学科的教科书，使学生在知识学习中认读汉字，同时通过汉字认读加深对知识的理解。
    作为一个执著的教育实践者，周先生曾通读了小学生的所有课本（英语除外），并对小学一、二年级学生的课本做了系统的分析。以江苏教育出版社的版本为例，小学一年级五本教科书（语文、数学、品德与生活、音乐、美术）已经出现了1233个汉字，至二年级结束，五门教科书所出现的汉字达2354个。如果每一门学科的教师，都以科学认读理论为指导，认真引导孩子们认真阅读本门教科书，则小学生在二年级结束时，自主阅读是普遍可以实现的。
    周先生指出，造成人们对母语教育情感淡漠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过分地“热爱英语”，而不热爱汉语。历史上新文化运动开始，一大批留学归来的学者启蒙家纷纷提出汉字的弊端，钱玄同提出“废孔学，必先废汉字”。计算机汉化问题解决之前，一批人还提出用拉丁字母代替汉字。其实汉字要比拉丁字母丰富得多，拉丁字母只是字母，表音功能，而汉字不仅有表音，还有表意功能（许多象形字），汉字承载的文化远非拉丁字母所能企及。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科学认读让中国的孩子尽早地进入汉字、汉语的神奇世界，它有利于汉文化的传播。只要我们坚定不移地把科学认读的实验做下去，就一定能为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做出应有的贡献。
    科学认读的普及与推广，必然带来语文教学的积极变化。科学认读将从文化角度矫正人们的汉语文化情结，改变人们不良的母语心态，形成汉语认知方面的新的价值观体系。周先生所到之处，无论是作报告还是开研讨会，都积极呼吁“热爱母语”，“热爱母语，学好中文，才能提升中国教育，才能传承中国文化”。

母语教学撬动课程改革
    母语教学改革使学生的识字量不断增加，原先语文课本上的生字在他们面前都成了熟字，此时的课堂教学改革便迫在眉睫。传统的课堂教学设置一般是预习课文、认读生字、逐段讲解、阅读理解、课堂拓展。现在，面对一群超大识字量的学生，课堂结构发生了根本性变化。认读生字环节自然取消了，课堂一开始就进入了讲解和阅读体会的阶段，而生字的回顾在讲解时，则作为温习和提问进行。
    “繁难偏旧”是新课程改革者们对过去课程的集中批评，但是几年课改下来，广大教师的普遍反映是越来越难教，追本溯源还是因为内容体系未变，只是呈现形式改变了，比如中学教学，要塞给学生的知识体系还是那么多，只是通过所谓模块跳过了一些看似次要的内容，但这些被跳过的部分如果不补充，学生就无法掌握被人为割裂的其他内容。因而老师们抱怨说，教材看似变薄了，其实“繁难偏旧” 一点未变。科学认读实验大胆提出以儿童语言学习为核心，以生活为基本内容，构建全新课程内容体系，必将对其他学科课程内容建设产生巨大的影响。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经过严谨的实验和大胆的探索，完全更新的课程结构和内容体系必将出现在大家面前。
    如“校本教程”这一块，仅仅占课程改革5%的部分，有一些学校已经发掘了它的生命力，由此看来新课改的空间还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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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德藩与素质教育
    作为江苏省基础教育改革的领军人，从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开始，周德藩在全国率先提出素质教育这一概念，至今已有20多年。如今，素质教育依旧是我国教育的主旋律。进入21世纪以来，为了促进学生更好的发展，课程改革在各地有选择性地开展起来，新一轮课程改革核心仍然是素质教育。要围绕着素质教育，以学生长远发展为教育改革方向，对学生的终身发展负责。
    什么是素质教育，怎样搞好素质教育，周先生根据自己多年的教学实验，提出了“五好四要”的检验标准。
    五好即扫好地、唱好歌、做好操、写好字、读好书。在周先生看来，学校除了琅琅的读书声，教师的讲课声外，还应该有悦耳的歌声、开心的笑声、运动场上的呐喊声，这些都是素质教育最基本的“口粮”。学生通过唱歌学会审美，通过做操得到锻炼，在课堂上丰富了自己的学习生活。没有笑声、歌声、呐喊声的校园是残缺的、悲哀的、不健康的。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在素质教育实施过程中，周先生正是通过扫地等简单易行的事来达到教育学生学会“做人”的目的。这项实验在江苏实践了6年，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为配合扫好地这一要求，江苏省开展了“常规管理千里行”活动，由省教育厅督学、小记者一道在全省巡回检查，通过抓扫地这一行为，促进学校整体管理水平的提高。
    素质教育的落实要履行“四要”的要求，即起点要低。在义务教育阶段，要打好基础，就像盖房子一样，只有基础牢，房子才能建得坚固，用得长久；训练要实。在万变中把握不变，基本的东西必须坚守；要求要严。小学阶段的教育重在养成，好的习惯决定孩子的一生，必须在保障学生充分自由的前提下，严格要求学生；方法要科学。要符合学生的心理特点和认知规律。人的学习关注是有重点的，6岁之前关注脑力教育，7岁至12岁关注体能教育，初中阶段重在情感教育，高中阶段要加强对学生的社会交往和适应能力的教育。由此看来，小学中低年级的课程，语言课程应该是核心，母语教学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