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如海
□一  葭

        一座海滨小城，一幢古朴的房子，少女雅安娜和爷爷相依为命。
        故事发生在二战时的法国，小城沦陷，被德国人占领，德国军官冯·贝雷纳克上尉住进了那间房子——少女已逝父母的房间。此后，原有的平静被打破。
        在那栋沉默的房子里，德国军官开始了他一次次的独白：“我之所以喜欢大海，是因为喜欢它的宁静。我说的不是海浪，而是别的东西，神秘的东西，是隐藏在深处，谜一样的大海。大海是宁静的，要学会倾听……”
        独白之外，是老人和少女从始至终的沉默，任由军官在一边谈起他自己的身世，谈起对法国文化的热爱，对德国音乐的自豪。作为沦陷国家的人们，他们唯一能够保持的只有无声抵抗的尊严。少女以尤其倔强的姿态显示着她的对抗：拒绝军官的好意，从打开的车门边目不斜视地走去城区上钢琴课；当军官说起他也喜欢巴赫的音乐，她停下来，决意不再弹起那架钢琴……
        而军官却依旧保持着礼貌和惯有的优雅姿态，在晚上道一声“晚安”，早上离开时行一个军礼。他说：“我很高兴，能见到一位有尊严的老人，还有一位默默无语的小姐。”仍旧是他的独白。
        但感情往往就像大海一样，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无限平静，但深处却是波涛奔涌。在军官一次次的独白过后，少女的心中惊起一丝波澜。除去“入侵者”的角色，冯·贝雷纳克上尉其实是一个足够优雅的绅士。他们有共同的爱好，一样喜欢巴赫的曲子，一样喜欢读书，且懂得对方的内心……
        两人心灵之间的契合默默地凝成一股细流，从国界、政治、战争的墙垣下缓缓渗出……在圣诞节的夜晚，少女换上母亲留下的盛装，在军官离开家去营地后，走进他空荡荡的房间，抚摸他的围巾，睡在他的床上，无限安心。军官回家，发现散落地上的信笺，似乎也有所顿觉。但在那样的时代，他们之间只能继续沉默下去，因为他们不仅仅是自己的角色，他不再是一位音乐教师，而是一名忠诚于德意志的德军上尉；她也不再是钢琴教师，而是一名忠诚于国家的法兰西公民。
        军官的朋友到来，他们因为战争的问题争吵起来，他为朋友激烈的言辞向老人和少女道歉。当夜，少女发现地下抵抗者在军官的车下安装了炸弹，但是她不能开口告诉他，于是彻夜靠在窗户边。早晨来临，军官将要推门出去时，她坐到钢琴前，弹起了一阵急促的钢琴曲。军官驻足，惊奇，看到她满眼无奈。直到勤务兵发动汽车，爆炸发生，他才恍然明白那位“沉默的小姐”的琴声——为他而弹。
        老人最终主动和军官打起招呼，然而那时他却要离开被派往俄罗斯。一如既往的“祝你们晚安”，另加上的一句“再见”。而此时的少女却再也无法抑制内心许久以来积攒的情感，追门而出，满眼泪水，说了一句——“再见”。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他的一腔深情，只能以微笑和背影来传达；她的万语千言，只得化为最后的一句告别。
        这是一个有关战争年代爱情、尊严和人性的故事，有太多的无奈，也有让人欣慰之处。无奈的是国家与民族，人性与尊严，责任与牺牲，占领与反抗，忠诚与背叛，如同一道道铁丝网一般，横亘在相爱的两个人之间，无法逾越，直至小说结尾，上尉奔赴俄国前线，女孩成为地下抵抗组织的一员。让人欣慰的是人们心中的爱并没有彻底死寂，它仍旧那样悄然萌发，且仍旧带着尊严，冲破那些冰冷的桎梏，来到他们心间，像大海一般，沉静深邃，也像那株窗口的天竺葵，茂盛纯洁，即使他们永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