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爱的教育
——读《上学的烦恼》有感
□安  黛
        回顾整个欧洲教育思想史，我们不难发现，它走过了一条从形式走向实践的道路，早期的人们执着于“教”与“学”之间的断裂带来的痛苦。例如在《教育漫话》中，洛克阐述着“绅士教育”的神话，试图以德行、智慧、教养和学问等材料建立一个标准的“绅士”模型。而到后来，人们从奥古斯丁的《论教师》和《驳学院派》等文章出发，指出“教育要面向事实本身”，“上帝的真理在每个人的内心之中，但需要教育去唤醒”。由此，现代西方教育更加关注人的“自我”和内心“独白”，卢梭《忏悔录》便是一篇有着类似特征的自传性教育论文。 

        达尼埃尔·佩纳克的《上学的烦恼》也同样是一本自传性的教育文本，作者以“差生”的视角诉说着上学带来的种种“烦恼”，并同时对社会、教师和家庭在教育过程中的角色进行深入的评论，控诉社会形成的一套排斥“差生”的不公平机制。在作者看来，教育中的“差生”才是最正常的学生，“‘差生’才能充分证实教师的职能，因为我们什么都要教给他们，要从学习的必要性教起”——这是整本书的基本叙述角度。作者达尼埃尔·佩纳克曾经就是一名让人头疼的“差生”，而他后来却成为法国知名的作家，对这一戏剧性的转变，作者感触良多。
        对于人类不可避免的差异，我们经常会听到 “不会包饺子，总会吃饺子”和“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样的解释，善良的人们都信以为真。在《上学的烦恼》一书中，作者却告诉我们，这类“美好愿望”根本动机可能源自于“逃避”，即无法正视“差生”这一群体并坦诚地承认他们的合理存在。 
        对于“差生”心理的准确把握是整本书的一大亮点。“他们自身循环，给自己讲述他们又懒又笨的故事：我是个白痴，一辈子也学不会，甚至都不值得试一试，就是个失败者，我早就说过，学校不是给我开的”。而另一方面“坏老师”以各种理由“迎合”“差生”们的心理，对他们视而不见，把他们丢弃于“吉布提的垃圾场”，而不是伸出手拯救。老师们的逃避和学生自身的逃避形成某种恶性的循环，“差生”越来越差，最终被迫隔离于整个群体之外，而群体内部并重新形成新的“差生”，于是新的一轮“差生”淘汰和隔离过程又重新开始。 
        在作者眼里，依照现有学科标准，并尽力解决差生学习中遇到的烦恼的才是“好老师”，“他们一步一步陪伴我们的努力，乐见我们的进步，对我们的迟缓从不丧失耐心，从不把我们的失利视为个人的耻辱，但是对我们要求很严，这种严格的要求建立在他们本人的教学质量、一贯认真和慷慨的基础之上”。这个有点“固执”的好老师标准，可能并不符合现在很多人的想法，因为我们这个时代习惯于抛弃任何“标准”带来的权威，但是事情的真相永远是，我们离不开标准，无论标准是什么。
        “面向事实本身的教育”作为现代教育思想的基础，其核心正是抛弃任何人为的“标准”，转向“自我”和“独白”，但是这份孤单的“独白”却成为这个时代的新痛苦。我们发现现代教育思想实质上依然是“逃避”和“排斥”。《上学的烦恼》指出，“差生”们最内在的痛苦之一正是孤独，他们渴望获得认同的需求被轻视，当未来成为他们的噩梦时，只能选择逃避于谎言世界。
        记得我读中学时，我的班主任在升学考试前的一两个月内特别“照顾”班里的“差生”，承诺他们不用参加考试也可以顺利取得毕业证，于是让他们“提前毕业”。此举可谓用心良苦，我想“好处”至少有以下几个：第一，“差生”可以免去一笔“考试费”；第二，可以早点脱离无聊而漫长的学习生活；第三，让“差生”提前毕业，可以换来整个班级的宁静；第四，减少参加考试的人数，提高整个班级的“升学率”。
        我无法准确地体会那些“差生”当时的感受，无法体会这一做法所缺失的东西，不过整个班级的学习环境的确好了很多，教室后面突然空出了很多座位，安静了许多。也许从经济学和理性的角度考量，班主任的做法甚至是“明智”的。而在今天，《上学的烦恼》给了我一种答案，这里缺失的东西叫做——“爱”。
        因为“他们（差生）只是一群撞蒙的燕子，（教师）要把他们从学习的昏迷中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