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书皮像老者的一幅遗容
面无表情地乍一对视 毛骨悚然
褐色的大标题如同惧怕寒冷的一群孩童
浑身颤抖地卷缩在一起

这是一本影印的旧诗集
据说已经绝版  是好心的淘宝卖家
从一所不太出名的航空职业技术学院的藏书楼复制而出
价格便宜但字迹模糊  模糊到我怕一抬手就将其中的内容抹去

书的主编是个叫吉狄马加的诗人
我百度了下  他的身份是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
怎么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这些年我真是不学无术
诗坛上的大咖都不识庐山真面目

我小心地翻开第一页  接着跳过扉页和代序
我不需要序言也知道书的大致内容
因为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
全世界都知道汶川在哭泣  那是诗歌疼痛的中心

我失神地翻到第六页  终于在目录处发现一些似曾相识的名字
年轻时比较崇拜的几位诗人都陆续现身
王家新、韩作荣、叶延滨、雷抒雁，还有曾经给我写过书信的雨田大师
他们用良心集体默哀：北纬31度，东经103.4度，69227人遇难，17923人失踪

我知道  那一天都江堰流动的不仅仅是李冰的水
还有房屋、山体和孩子们的脆骨
我知道  那一天有那么多年轻鲜艳的生命
来不及开放  就草草过完了自己的桑榆百年……

我知道  那一天中国的心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在废墟下沉重地喘息  一半在大雨中痛苦着寻找
我知道  那一天一个个红色的绿色的书包乖乖地排列在操场上
可是  再也等不到自己的小主人   等来的只是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喊

妈妈说  我跪曲的姿势绝不是对上帝愤怒的臣服
我只是想宝贝在我的匍匐下活过来
孩子说  三口之家怎么能与八级地震对抗
爸妈  别闭眼  我要背着血肉模糊的家

那首《孩子，快抓住妈妈的手》虽寥寥几行
但读得我双眼潮湿  孩子  天堂里不知道有没有大学
哎，那一年我多想从江南出发  为你们一个个合上惊恐的眼睛
用双手用十指刨开钢筋、水泥  顽固地寻找微弱的呼声……

就在昨天  我还在群里与一群小弟讨论要不要出一本诗集
8800元就可以过把文人瘾都说很划算
可时至今夜  我却准备删除过去所有的诗文
文字里一旦没有烟火、盐分和血性就像犯罪一样让我寝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