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 神
□天长市金集小学    金    永
开学季，清早出门，天黑回家，好长时间没为家人做饭了。星期天，终于得了空。娘俩要去天长耍，交待一个任务——烧午饭。要求是：十一点半回来，准时开饭。说罢，一扭身，手牵手快快活活地走了。她俩着豆青短衫，浅灰休闲裤，形同姐妹。我呢，成留守家长，烧饭。
菜简单，炖鸭汤，烧南瓜。都是昨晚商量下的。看上去算不得活儿。先说烧南瓜。大概六零后对南瓜都怀有难以抹去的记忆。小时候，粮少，孩子多，母亲常挂在嘴边一句话，“米不够，南瓜凑。”深秋，菜园沟坎里，栅栏下，草窠中，这里睡一个，那里藏一窝，全是南瓜。像鼓，像箩，像罗丹的思想者，蹊跷古怪的形状。下霜了，南瓜会敷粉着色，颜色浓烈似油彩，叶子泛黄。把它们摘回家，堆满屋子。今天来看，别具喜感。
没承想，现在南瓜是一宠，寻常难觅。偶尔宴请的餐桌上会有。经过大厨精心烹制，钵状倒扣，佐姜片，衬荷叶，再配上偌大的天青色瓷盘——色艺俱佳。但总感觉不是小时候吃的大南瓜了。太嫩，烂成糖稀，欠一点厚厚的泥土味儿，和无法表述的南瓜特有的香气。尽管如此，盘子上桌，筷子一伸，空了。
今天的南瓜是邻居老丁送的，艳阳园里的——正宗老南瓜。皮厚且坚。一刀切下去，涩涩的，不能轻易拔出来。拦腰剖开，金壁红瓤，鼓鼓的南瓜籽像小宝宝，憨态可掬，呼之欲出。扒去瓤，斩大块，洗净沥干。小半截，切了满满的一大盆。
烧南瓜大约是粗粮算不得什么菜，或上不了台面，要不，为什么《随园食单》这么重要的饮食文化专著里三百多种菜式竟无半点记述。写扁豆：“取现采扁豆，用肉、汤炒之，去肉存豆。单炒者油重为佳。以肥软为贵。”再如记冬瓜：“冬瓜之用最多。拌燕窝、鱼肉、鳗、鳝、火腿皆可。扬州定慧庵所制尤佳。红如血珀，不用荤汤。”记瓠子、豇豆、茭白也不厌其烦。独没有南瓜。为什么呢，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性，烧南瓜根本不讲“法”。汪曾祺写烧杨花萝卜，制法亦简。又脆又甜，叫客人吃得山响，余味难消，欲罢不能。小时候下雪天喝的茨菇咸菜汤也写得那么有味道，他怎么会忽略遍地皆是的南瓜呢。
再一想，许多事本没有什么讲究，存其本真才好。招式多了，反显累赘。若果真如此，烧南瓜真没有什么可写的了。母亲把南瓜烧得那么好吃，方法极简。放素油，投姜片、红椒，蒜瓣拍扁——一切以少为妙，这样不欺南瓜本味。炒香后，南瓜块入锅略炒，搁盐，箍一点点开水，打小火，掩上锅盖，十五分钟即可。为不至于粘锅，中间需稍稍翻炒一下。出锅，装在深盘子里。烧南瓜，冷下来吃，也别具风味。
炖鸭汤也不复杂。中秋，稻熟蟹肥，正是喝鸭汤的最佳季节。挑一百四十天以上的麻鸭，用大瓷罐，一次性加汤让其慢慢咕嘟。鲜姜不可少。咸淡适中。
十一点多，娘俩回来了。买了大包小包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她俩说，马上中秋了，特地给你买了件礼物——一件海蓝皮质围裙。围裙正中两个啵啵体大字——“厨神”。着实让我惊喜了。当即系上，取镜子定睛细瞧，颇有几分厨神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