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吃水芹
□巢湖市苏湾镇黄山中学    祝俊生
杏花春雨江淮，时令春分，春天过了一半，春天的野菜次第沓来，有荠菜、蒌蒿、马兰、苜蓿……又到了吃水芹的时候。
杜甫有“盘剥白鸦谷口栗，饭煮青泥坊底芹”的诗句。《食在唐朝》一书里记载，老杜极喜欢吃芹。不过，没有说，老杜吃的芹就是水芹。芹是个大家族，西芹、旱芹，水芹等等，都是好食材。“菜之美者，云梦之芹”，这是《吕氏春秋》的句子。
我喜欢吃水芹，二十年前我写过小品文《春头上吃水芹》，发表在《巢湖日报》副刊上，编辑是李从钢先生，至今样刊还在，时不时地翻看，仿佛舌尖上流淌着水芹的滋味，浓浓的乡愁。
久居乡村，只要有湿地，那里肯定就有水芹。每个喜欢水芹的人都有自己的野生水芹根据地，我的在我供职学校的东面数百米，柘黄沟渠的一边。苏家湾，过去是有水的，一条小溪曾经是巢县和合肥县的分界线，野生的水芹就在这条小溪的一旁。岁月更迭，小溪面目全非，但是水往低处流，有水就有鱼，就有野生的草本，水芹即是。这片水芹由于人为原因，面积在减小。好在正月一过，乡民们大多外出打工，镇上没有多少人，除了学生，就是老人。妇人少了，水芹便成为我等常驻饕餮的美味。每年一到春分，水芹一天一个样子，赶紧切了嫩头和茎吃，再不吃就老了。乡谚曰：“三月水芹是肴，四月水芹是草。”我明白的一个美食原理：吃头、吃果、吃根，水芹算是头了。
每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我一个人顺着小路走，绕道湿地的跟前，打野芹菜吃，每次打二三把，回去能吃二三天，前后大约十来天时间，天天吃水芹。凉拌、炒腊肉、炒臭干、做煲、包春卷，怎么吃都可以。我还发明了腌制水芹的吃法，和小米辣放在一起腌制，放在冷藏室，能吃月余。最常见也是最好吃的做法，就是佐腊肉爆炒，引用网络上的句子，“我滴个亲娘哎，香滴个要命！要吃赶紧来啊！”最为搞笑的是一个六安的妇人做的抖音，她平时卖服装，业余拍的抖音能笑死人。我跟风，把我烧的芹菜晒到网上，点击量大增，看来，喜欢吃水芹的人是很多的。
这么好吃的美味，袁枚先生不会不记录。果然不错，我在《随园食单》“杂素食单”找到了，“芹，素物也，愈肥愈妙。取白根炒之，加笋，以熟为度。今人有以炒肉者，清浊不伦。”看来，袁大师倾向于它的原始味道，用笋提鲜，不太看重用猪肉佐吃。美食是变化的，有点像语言，是活的。我们这是江淮，笋子烧，腊肉多，我固执地以为，腊肉烧芹菜，是最常见的吃法。好在，袁枚代表的是官衙士大夫的吃法。现在是21世纪了，与时俱进，任何事物都在发生变化。此一时，彼一时。美食，常变常新，味蕾上的花朵，是发展前进的。
再过一个来月，水芹就要开花了。一窝一窝的碎碎小白花，伞状，香气扑鼻，打碎了白玉一般。这是植物学里讲的“伞形花序”，胡萝卜、芫荽、洋葱、薤白，都是这样的。
今天周末了，晚上我做了一个凉拌野芹菜，放点千张和咸胗，淡淡的香味中还含有一丝丝的苦味，不由自主地想起杜甫的诗句“香芹碧涧羹”来了。
“芹”来情往，礼尚往来。季节一过，就要明年再见了，野生的水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