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小蒜，学名薤白，茎圆，高数寸。叶柄抱茎而长，叶圆似葱而略细，气亦如之；地下茎膨起如小蒜，色白，是谓薤白也。断其茎叶与鸡蛋同炒，清香有嘉味。薤白与茎腌而菹食，味大妙，清爽而有鲜香。

野小蒜喜欢群居，一窝一窝，青得发乌，极似野葱。清明前后，野小蒜刚生出三根叶，正嫩。找到一窝，用铁锨在周围将土挖松，一把抓住叶秆，提一提，松一松，再提一提，松一松。如此反复几次，待土松动了，最后缓缓提起，一把绿豆粒大小的蒜头便会闪烁着珠光从土里露出来。

野小蒜食用前要先剥掉胞衣。从第三根蒜叶开始，连茎带皮往下慢慢扯动，扯至蒜头处，你会发现蒜头并不是圆的，而是葫芦状。葫芦前半部分白色稍暗，略松软——这是野小蒜刚萌发时的胎盘，真正坐胎的新蒜头是葫芦的后半部分。轻轻撕动胞衣，带下胎盘，然后连根掐去，野小蒜便择好了。

择好的野小蒜很美。蒜叶碧青修长，蒜头嫩白如玉，蒜白皓似柔荑。蒜白接近蒜叶的部分，莹润着淡淡的浅紫，再往上，一小断黄绿过度之后，就一段笔直的青绿了。“束比青刍色，圆齐玉箸头。”杜甫说野小蒜的茎叶翠绿得就像青草，根茎仿佛玉做的筷头。我生吃野小蒜喜欢撵着玉白从青绿往下吃，伊始微辣，继而淡辛，最后的蒜头竟然化成一汪辣中蕴甜的湖水，在舌尖上激荡出一片汹涌的惊艳。

野小蒜吃法很多，最常见的是腌着吃。洗好的野小蒜，切成寸段，撒入精盐，揉搓出水，放入瓶子，密封，置于阴凉处，半天即可食用。腌好的小蒜，新鲜、嫩绿、微辣，吃到嘴里，爽口，鲜香，通窍，有令人心情舒畅、昂扬奋进的感觉。

腌小蒜拌豆腐也是一道美味。豆腐的凉滑和小蒜的清香相互渗透，珠联璧合。一个味儿打底，一个味儿上扬，将豆腐和小蒜的鲜美呈立体层次状地表现了出来。那纤细的蒜段就像是一尾尾鲜活的青鱼游曳在一汪白水中，它们不时搅起一朵朵的浪花，让人满目清爽而又味蕾激荡。

野小蒜鸡蛋饼是妈妈的独创。野小蒜切成末，鸡蛋碗里打出花。蒜末倒进打好的鸡蛋液里，搅匀，放盐少许，倒入油锅里，上下翻煎，两面均煎至金黄，即可出锅。野小蒜鸡蛋饼，葱绿伴嫩黄，蒜香和蛋香，看着赏心悦目，吃起来香嫩可口，真乃儿时舌尖妙物也。

野小蒜还可以用来做轮锅焦吃。妈妈先将玉米在石磨里磨三遍，用粗箩筛筛留下玉米的胚芽颗粒。野小蒜去掉根部，洗净，切碎，与玉米胚芽颗粒掺和一处，放盐少许，和成小块薄饼，贴在锅沿，文火慢慢炕，直到香气从锅沿四周溢出来，轮锅焦现出干燥的形容，即可铲出食用。

小蒜轮锅焦口感粗散酥脆，焦香微甜。由于小蒜叶子是中空的，故而里面又灌满了玉米胚芽的香气，吃起来热烘烘的，香气爆满口腔。这样的饼让触觉、视觉、嗅觉、味觉、听觉四者实现了空前的高度融合，真正达到了感觉上的共鸣。我想，故乡“三月小蒜，香死老汉”的俗语就是由此而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