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市金安区横塘岗初级中学    王宜茂

老屋的西南角有一口小水塘，毗邻水塘的南头，有一块三角形的园地，那里就是母亲一辈子也离不开的菜园地。

如今母亲年老了，腿脚不灵便，仍然整天闲不住，常常佝偻着孱弱矮小的身体，在菜园地里，摸摸这个，捏捏那个，拔拔草，施施肥，浇浇水……小小的身躯沉浸在满园的菜地里，心底便升起莫名的幸福感。

你看，母亲又扛起锄头，带着铁锹，步履蹒跚地来到菜地里。回想起母亲年轻时，她带着铁锹，穿着单衣，在秋风中，一锹下去，一大块土壤便翻过来，一眨眼工夫，一块地便翻完了，即使汗流浃背，也毫不费力。回到家中，还要洗衣、做饭、喂牲口、扫地……“唉！人老了，没有用了。”如今母亲慨叹道。她不能看着种了一辈子的园地躺在那里荒芜掉，她一锹一锹往下踩，往往要几脚才能将铁锹插到土层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园地翻过来。

“种菜如绣花。”母亲将新翻的泥土平整，用锄头砸碎土渣，再铲平地沟，菜畦表层土壤如平镜一般。这时母亲从水塘里挑来水，将菜畦泼湿，让水渗入土层里。母亲捧着菜籽，捏着三根指尖，弓着腰，低着头，均匀地播撒着，一遍，两遍……她是在完成一幅工笔画，好像要让这细小的菜籽排成整齐的队伍。接着，把早准备好的灰土一把把撒在种子上面盖上，再用草帘铺上，防止水分蒸发。不出一周，一粒粒种子不负众望，探出了细嫩的脑瓜，张望着这片土地。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母亲早早地将人畜粪便放在粪池里发酵，再把这些肥水挑到园地里浇上。有时也将阴沟里的污泥放到菜地里做底肥。由于肥料充足，母亲的菜园总是一片碧绿，春色满园。

“瓜菜半年粮。”遥想大集体时代，我家兄弟姐妹多，劳动力少，年年口粮不足。母亲总是挤出时间，起早贪黑，见缝插针，辛苦忙碌着。仅记得那时，夏天，母亲在掉到锅底的很少的米饭锅边蒸茄子，用盐拌成糊状充饥。秋冬季节，早晚母亲总是切上一大竹篮青菜，加上少得可怜的米粒，加上盐，一锅青菜粥，撑饱了一家人的肚皮。荒春季节里，一天仅有两顿南瓜稀饭度日，母亲的勤劳让我们一家度过了饥荒。

不知何时，这块菜地成了母亲精神的栖息地。母亲常常用菜园里多余的菜喂养牲口，左邻右舍家里有什么事情，母亲总是拎上一大篮菜送去，别人表达谢意时，她总是说：“菜是自家种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心里比什么都高兴。蔬菜成了母亲联系乡亲情感的磁场。

母亲总觉得闲着无聊，应该为儿女们减轻一点负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常常说：“你们负担不轻，我能忙一点添补添补。”每当我们回家时，母亲总是不停地询问：“你们带点蔬菜？还是泡菜？自家种的，没有农药，好吃些。”她就像推销员一样竭力推销着自己的产品。每当看到我们大一包小一袋提着沉甸甸的蔬菜离开时，老人心里感到无比的欣慰。

母亲的菜地是一首诗，一幅画。母亲往菜地里播撒一粒种子，就是种下了希望。培上一抔土，浇上一舀水，施上一捧肥，拔掉一根草，每一个动作，就像对待孩子般细心周到。茶余饭后闲暇时，母亲爱去菜园散步，背着手踱在菜地里，仿佛站在一群孩子中间，享受着乐趣。那满畦的菜儿仿佛在接受主人的检阅。夏天，绿色的篱笆栅栏上，挂满了葫芦、黄瓜，地沟里匍匐的南瓜藤下，躺着一个个小南瓜，舒头探脑地，豇豆架下一根根豇豆挂满藤蔓，青红相间的辣椒争先恐后地抢占枝头，西红柿压弯了枝条……秋冬季节，一行行蒜苗站成整齐的队伍，一畦畦白菜束着肥嘟嘟的腰部，白萝卜胀开了土地，露出雪白的肚皮，菠菜、芫荽扑散着在园地里，香甜地做着春天的梦……此时的母亲收获满满，惬意无比！

母亲在菜园地里用勤劳的汗水书写着人生的乐章，她厮守着这片土地，自有她的乐趣，因为这里才是她精神的栖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