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
□全椒县逸夫小学    高立龙
春夏之交的第一场暴雨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也猛烈一些。这时居住乡下的舅老爷打来电话说我家的老屋要塌了，父亲得知后很是心神不宁。这不，星期天一大早就催着我陪他回乡下看看老屋。
掐指数来，我已离开老屋快四十年了，父亲十几年前也搬离了老屋，可每年春节之前，父亲必定要回到老屋住上一阵子，哪怕是一宿两宿，有时还硬拉带上我或弟弟。尽管老屋因久无人居，破败不堪，屋内更是鼠行天下，蜘蛛网满窗，灰尘遍地，且伴有很重的霉味，父亲依然一如既往，不离不弃，十几年来从未间断。每次回到老屋，父亲不顾自己七十多岁的高龄，总是领着我们将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就在这个老屋里，父亲母亲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后来我们各自成家离开老屋，陆续住进了县城，老屋里最终只剩下了老两口。因担心二老无人照应，又怕他们寂寞闷出病来，我们兄弟姐妹多次请求他们到城里来与我们同住，可父亲终以不习惯城里生活和怕爬楼梯为由予以拒绝。后来因母亲生病，我们兄弟姐妹疲于来回奔波，再加上乡村医疗条件差和在老屋里生活着实不方便，父亲才勉强同意进城来，同时一再强调，一旦母亲病好，他们还是要回去的，我们也只好答应。可是，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不到两年就去世了。从此，父亲就也没有回到老屋居住了。
车子很快地开进了我们的小山村，一直在老屋前停下，还未等车子停稳，父亲就急着下车，踏着尚未晒干的泥土，围着老屋左看看，右看看，抚摸着墙角的裂缝，眼里却噙着泪花，屋脊上的砖瓦已脱落，屋内全是雨水，令他老人家心痛不已。我连忙上前安慰他，说：“塌就塌了吧，反正也十来年没住人了，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呢，哪里没您住的？都是您的家！”父亲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喃喃地说：“那怎么能一样呢，这可是你们的家！”接着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且不说盖这座房子时，我和你妈吃了多少苦，也不说它给我们遮风挡雨这么多年，你可知道，以前每年，我和你妈还住在这个房子里的时候，你们兄弟姐妹六个，哪年不回家团聚？可是自从我搬到你那里后，你们六个不是今年这个有事，就是明年那个有事，再也没有聚齐过，唉……房子是一回事，家又是另一回事！”
原来如此！看着白发苍苍的父亲，我鼻子一酸，欲语不能！是啊，细想这些年来的确如此，也不是我们兄弟姐妹淡化了亲情，而是父亲有了安排，身边又有我照应，心中自然减少些许牵挂，不想却忽视了父亲的感觉，让他有了这种缺失的遗憾，随着他老人家年龄的递增，这种遗憾使他倍感无奈和惶恐，而他却从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今天面对这老屋，才不经意间流露出了这十多年来一直潜藏心中的遗憾。父亲对老屋是怀有很深的感情的，而对我们兄弟姐妹六个的爱更是深沉而厚重的！
“去找些扫帚、铁锹和梯子来，我们将房子打扫打扫，屋脊拾掇拾掇。”父亲吩咐着，我连忙应声而去，随即叫来同村的几个发小，助我们一起收拾房屋。这时，才看见父亲的脸上开了颜，拿出他平时舍不得抽的中华牌的香烟，招待我的发小，还再三叮嘱照看老屋的舅老爷，等天气晴稳后，一定要找人将老屋彻底修补修补，工钱由他出，他春节还要回来住的。
回城的途中，我以长子的名义给大姐弟妹及其爱人群发信息：“今年春节，哪也别去，都回家来陪老爸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