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酱豆
□临泉县第二中学  许世宏
夏天，是晒酱豆的好日子。
大豆与阳光的每一次谈话都是在晴朗的背景下，太阳像个大火球，将酱豆问题炒得火热。大豆敞开心扉，袒露一颗金子般的心，与阳光促膝交谈；阳光满怀激情，与大豆滔滔不绝地交流。“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我们老远就闻到大豆与阳光谈话的喷香。
沿着香气架起的桥梁，走进皖北人家，走进历史。天命之年的我，至今记得母亲晒酱豆的情景：将霉成的豆子放入陶制的红盆，豆子约占盆的一半，加入适量的水和盐搅拌。吃罢早饭，瘦弱的母亲吃力地抱着红盆，像抱个胖娃娃，将盆艰难地安放于得风朝阳的墙头上曝晒。这种活动大约持续一个月，才能把酱豆晒成。在吃大锅饭的年代，家里没有菜园，蔬菜匮乏，酱豆恰好填补了空白。母亲做早饭时，从坛里盛半碗干酱豆，将切碎的辣椒、大葱、生姜放入其中，加水少许，放在馏馍的箅子上蒸，酱豆出锅，滴几滴香油，稍微搅拌一下，就成为一家人可口的就馍菜了，咸、香、辣刺激味蕾，让人胃口大开。
那时，晒酱豆是农村家家户户不约而同的活动，不知晒过多少盆盆坛坛，多少日子，反正已经晒成了特产，晒成了传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幼耳濡目染的我，也跟母亲学会了制酱豆、晒酱豆。放暑假了，我到超市买四斤黄豆，浸泡一宵，捞出，煮熟，冷凉。豆子拌少许面粉，晾在草席上，覆盖一层新鲜的黄蒿，驱赶蚊蝇，并佐催发霉。一周左右，豆子长满毛茸茸的黄霉菌，用显微镜放大百倍像一团拥挤的雏鸡。捂干后，过一次筛子，将多余的黄霉菌筛去，放在阳光下继续晒，晒得时间越长豆子的香味越浓，好像朋友之间交往越长感情越深一样。然后，按照一斤黄豆二两盐的比例取用食盐，大茴香、花椒各四钱，三者放在一块熬成汤汁冷凉，浸泡盆里霉成的豆子（水淹没豆子即可）。最后，用纱布封住盆口，放到楼顶曝晒。每天早晨，打开盆后，用筷子搅拌霉豆，使翻晒均匀。你会发现豆子的颜色在渐渐加深，由黄色变成淡黑，由淡黑变成深黑。水分蒸干后，就成了酱豆。倘若再续加少量凉白开水，搅拌，晒干，酱豆会更香。如此两次，酱味全出。酱豆晒干后封盆装坛，久藏不腐，常吃常香。我将晒成的酱豆送给左邻右舍品尝，都说“好吃”。
“樱桃好吃树难栽”，晒酱豆是一个复杂、漫长、烦琐的活计。如今，有些会晒酱豆的人家宁可花钱买，也不情愿晒。原因：一是麻烦；二是黄蒿几乎绝种，难以找到。黄蒿是一种医肝炎的良药，药材公司收购，村民刈割卖钱。我三次到城郊寻找黄蒿，踏破铁鞋，在一家残垣断壁的破败庭院觅得几株；三是晒酱豆需要好天气，倘若遭遇连绵阴雨，酱豆会发酸，坏掉。
酱豆是舌尖上的美味，弥补了蔬菜的缺口，缝补了破旧的日子，而今又点缀小康生活，成为皖北饮食文化的一座里程碑。我们应将这种传统手艺发扬光大，让酱香飘过大江南北，载入饮食文化史册。绝不能让酱豆淡出人们的味觉，淡出历史的记忆。